霜花,是大自然绘在玻璃上的艺术品,一个玉塑脂凝的世界,一个给人留下无穷回味和深深思索的世界。不知什么时候起,我有了看霜花的嗜好,百看不厌,只觉得对霜花产生了一种理解,有一种说不出的兴趣。
初冬,室外温度骤降,与室内温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。此时,一支无形的画笔,已经悄悄地在玻璃上绘制它的杰作了。开始,一条条晶莹晶莹的细线,似有似无,缓缓地,轻轻地抹着,从窗角伸出,丝丝缕缕。转眼,像狂放不羁的张颠草书,随意点化,或粗犷,或纤细,或刚劲挺拔,或行云流水。线条在流,再射,再回转,再跳荡,忽长忽短,忽聚忽散。缩成一团又扯开,又强劲挺立,又急转直落,又游成一条蛇,给人一种瞬息万变的感觉。我静静观看,一会儿觉得是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,一会儿觉得它是大海的万顷波涛……呈现着一派天然之美!
不知不觉,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形成了:有的舒缓轻松,有的凝重肃穆,有的雄浑洒脱,有的细腻柔美。
A幅:岩上一挂飞泉,扎入深潭。漂边,流出一股水,扯成一条河。河水静静地流,没有一朵浪花,偶尔几个旋涡儿,载着细细碎碎的投影,呈现出“野渡无人舟自横”的意境。河水渐远,像一道银线,闪着柔和的光。帆影变得极淡,淡得若有苦无。整个画面毛茸茸的,就像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。用手指去摸,柔柔的,细腻可爱。透出一种朦胧的美,空灵的美,撩人心动。我忽然感动,岩的神韵,泉的甘冽,大地的纯净,都溶解在这霜花里了。
B幅:清秀的奇峰,挺拔的极顶,路是山间飘忽不定的绸带,忽而弯下山脊,忽而卷上天街,仿佛一阵风就能卷得去。远远的山峰那边,有一牙弯月儿,仿佛是一条白色的小虫,俏然里蠕动。山脚的草地,一派“天苍苍、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的景象。没有庸俗陈套,没有矫揉造作,流露着自然的洒脱,蕴育着行云般流畅。一瞬间,我看到了霜花的心灵遥远而温馨,朦胧而清晰,领会到了丰富得不能用语言语表达的意境。
C幅:一株株白玉雕琢的树,银丝飘洒。玉碧楼台,掩映树下。银蕊琼花,点缀其中。白蛇蜡象,遥相呼应。冰绦瑞蝶,翩翩起舞。莹莹的,像一串童真的眼睛;柔柔的,像一片温暖的呼唤。这纯洁的白,没有一丝污染的白,光盈了我的眼睛,我的思想,我的整个身心。而起敬,而羡慕,而产生共鸣。那不绝如缕的畅想便在心中升起,绵绵的,依依的。
直到气温回升,那一幅幅淳扑自然的素描一波一波,一卷一卷的融化了,融得自然,去得坦荡。透着晶莹,透着清凉。终于,画面抹掉了,也抹掉了我无限的眷恋。人就是怪,有时莫明其妙地珍惜起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。人生的路途,不也如这眩目的飞瀑?不也如这冷清的野溪?不也如这高耸的峰巅?不也如这空寂的低谷?高也好,低也好,动也好,滞也好,都是那短暂的一瞬,一去不复返了!这一窗霜花,竟能描绘出单纯又而复杂的人生。我又考察起霜花的名字来。霜花,经霜而成,滋山川之露泽,吸寒风之烈芳,受日月之精华,悄悄来到世上,又悄悄离开,清洁如初,曰霜花也。
作者:刘国林